这油啊,就是太阳晒出来的,是土地长出来的,是人心熬出来的。”他往老王头的油壶里倒油,油线又细又匀,像条金带子,慢慢装满了壶。
老王头拎着油壶,掂量了掂量,眼里的光比油还亮:“够吃一冬天了,明年开春,我再送新籽来,让这油香接着飘。”小远抱着个小油罐,是胡家婶子给他装的,里面的油还冒着热气,他说要带回家给奶奶炸油条,“奶奶总说,老油坊的油炸出来的油条,嚼着有股子甜劲儿。”
画家把画好的画展开,上面有筛籽的小远,抡锤的胡德山,烧火的小姑娘学徒,还有蹲在灶前抽烟的老王头,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笑,油坊的梁柱上缠着金黄的菜籽,像挂了串星星。“这画叫《油香里的日子》行不?”画家问,胡德山点头:“行,就叫这名,日子嘛,就得浸在油香里才够味儿。”
天黑时,老王头祖孙俩推着车往回走,小远手里的油罐晃啊晃,油香一路飘。胡德山站在门口望,看见车斗里的菜籽袋上沾着片向日葵花瓣,是下午小姑娘学徒种的那棵掉的,花瓣上还沾着点油星,在月光下亮闪闪的。
胡小满收拾着榨机,把木槌挂在墙上,那木槌把上包着层厚厚的浆,是几十年的汗渍浸出来的,油亮油亮的。“爹,明天该给西头的张奶奶榨油了,她说要给孙子做油糕。”他擦着手上的油,“张奶奶的孙子考上大学了,用新油炸糕,图个吉利。”
胡德山嗯了一声,往灶膛添了最后一把柴,火光照着墙上的刻痕,今年的数字已经刻好了,比去年的高了小半指。“吉利好啊,”他望着跳动的火苗,“这油坊啊,就是给大伙榨吉利的,日子越吉利,油就越香。”灶台上的油壶还在滴油,“滴答”一声,像在应和他的话。
小姑娘学徒在整理画稿,把画家送的那张《油香里的日子》贴在墙上,旁边是她自己画的小像,画里的自己正往灶里添柴,脸上沾着点灰,却笑得灿烂。“师傅,明天我想试试筛籽时放首歌,”她回头说,“我娘教我的,说唱歌能让菜籽更开心,榨出的油更甜。”
胡德山笑了:“成啊,让菜籽也听听新调子,说不定真能更甜呢。”他想起年轻时听的戏文,那时候榨油总有人唱,油好像真的香些,“只要心里高兴,唱啥都行,这油啊,通人性。”
夜里,油坊的灯熄了,月光从窗棂钻进来,照在榨机上,照在油罐上,照在墙上的刻痕上,像撒了层银粉。远处传来几声狗吠,近处只有油罐里的油还在慢慢沉淀,发出极轻的“咕嘟”声,像是在酿着明天的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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