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畋此身逃出囹圉的第七夜,广府的雨来得比前六夜更凶。豆大的雨珠砸在城坊街巷的拼石铺板,溅起半尺高的水花,混着夜风卷过檐角的呜咽,把整个夜色浸泡得又沉又稠。青石板缝里积着的雨水泛着冷光,像极了暗处藏着的刀刃,而这样的夜里,总有人要把刀亮出来,把血溅在雨里。
突然,一处街巷深处传来一声惨嚎和短促惊叫。——不是寻常的哭叫,是带着濒死绝望的短促嘶吼,刚破雨幕就被更大的雨声吞没。紧接着,一道黑影提着染血的短刀,从巷子里窜出来。那刀身缠着粗麻绳,绳结上还滴着血,刀刃被刻意磨出不规则的缺口,在偶尔闪过的电光下,泛着钝重的寒光。
黑影脸上蒙着灰布,只露出一双泛着凶光的眼睛,脚步踉跄却带着刻意的张扬——他故意把刀上的血甩在街边的夯土墙上、朱漆门廊上,暗红的血痕在雨水中晕开;但最显眼的还是一处猩红刻痕,那是“雨夜杀魔”的标记,却比传闻中多了几分刻意的拙劣,像是生怕别人看不出这“身份”。
黑影消失在雨幕尽头时,巷子里的血腥味才慢慢飘出来,混着雨水的湿气,呛得人喉咙发紧。而在来处的街巷中,武德司的隐藏据点之一,也是下城屈指可数的大亲事官之一,危玄廷的官廨所在;几名值守的吏员、干办;横七竖八的死了一地;任由风雨灌入破碎洞开的门窗。
雨水冲刷着尸体上的血,顺着衣摆滴在地上,发出“嗒嗒”的声响,像在为这场屠杀计数。内室更是狼藉。满地翻倒的瓷瓶、碎裂的铜镜,还有被推倒的甲阁与档犊柜——柜门被劈得稀烂,层迭装订的公文便笺在狂风的吹卷下,像雪花般到处翻飞,有的黏附在染血的墙壁上,有的盖在尸体上,墨字被血水晕开,模糊了朱印的画押。
而在内室满地翻倒、杂碎的物件当中,这间官廨的主人,大亲事官危玄廷,正斜靠在公案旁,脖颈几乎被砍断了一半,只剩一层皮肉连着头颅,激烈喷涌的血水早已在公案上流干,凝结成暗褐色的痂。他的头颅顺着裂口仰向后方,两眼空洞地望向上方黝黑的横梁阴影,表情还停留在最后的惊骇里,仿佛到死都没看清凶手的脸。
横梁上隐约有一丝被撬开的裂隙,雨水从上方的黑暗中滴下来,“滴滴答答”落在满是狼藉的地面上,打湿了散落的公文。可没等雨水冲净地上的血,内室推倒的鹤形莲灯座,倾斜的鲸油混着雨水流到帷幕下,被不知哪里来的火星引燃,腾然一片昏黄的火焰。火焰顺着帷幕往上爬,很快烧着了围绕内室的诸多架阁、箱柜,木料燃烧的“噼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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