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医近乎粗暴却有效的处理下,终于避免了溃烂的命运,开始收敛、结痂,虽然动作稍大依旧会传来撕裂般的疼痛,但至少保住了这条胳膊。
他能自己坐起身了,能用尚且完好的右手拿起水囊,甚至能扶着帐篷的支柱,颤巍巍地走上几步。每一次微小的进步,都耗费了他巨大的力气,带来一阵眩晕和虚汗。
伤兵营里的景象依旧触目惊心,死亡是这里的常客。几乎每天,都有伤员在深夜或黎明时分悄无声息地停止呼吸,然后被负责杂役的人面无表情地拖出去,草草处理。活着的人对此早已麻木,只是更加沉默地蜷缩在自己的角落里,等待着属于自己的未知命运。
巴特尔也渐渐习惯了这种氛围。他很少说话,大部分时间只是靠坐着,闭目养神,或者静静地看着帐篷顶被油灯熏出的污迹。同帐篷的伤员换了几茬,有熬过来的,被转移到恢复区,更多的是没能挺过去的。他像一个沉默的礁石,见证着生命的流逝。
食物依旧是寡淡的糊状物和硬得硌牙的面饼,仅能维持生命。但他不再像最初那样毫无胃口,开始强迫自己吞咽,将食物转化为支撑身体恢复的能量。
一天傍晚,负责分发食物的换成了一个他有些眼熟的年轻面孔——是那个在渡河筏子上、后来在战场上跟在他身边、最终被削掉肩膀的年轻士兵的同乡,名叫卓力格。卓力格也受了伤,左眼蒙着布,但伤势较轻,被安排做些杂活。
他看到巴特尔,愣了一下,随即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有同情,或许还有一丝同为幸存者的庆幸。他给巴特尔舀糊状物时,手腕悄悄多用了半分力,让木碗里的内容稍微多了一点点。
“谢谢。”巴特尔用沙哑的声音低声道。
卓力格摇了摇头,没说什么,便推着食物车走向下一个伤员。
这点微不足道的善意,像一粒投入死水的小石子,在巴特尔沉寂的心湖里漾开了一圈微弱的涟漪。他还活着,还有人记得他,哪怕只是如此隐晦的方式。
又过了几天,他已经能比较稳当地在帐篷附近短距离走动了。在一个天气稍好的午后,他扶着帐篷壁,慢慢挪到门口,掀开厚重的门帘。
外面依旧是连绵的军营,但气氛与他受伤前已截然不同。少了那种大战将至的紧绷和肃杀,多了几分混乱和……一种劫后余生的松懈与茫然。士兵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低声交谈,脸上带着疲惫,却也少了之前的戾气。远处,有袅袅的炊烟升起,带着一丝久违的、属于日常生活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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