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话。
次日,沈千凰依旧在晨光微熹时起身,吐纳,更衣,用过早膳,然后准时打开藏书楼的门锁。一切与前一日并无不同,仿佛昨日那几张便笺引起的细微涟漪,从未在心中荡开。
但有些事,一旦看见,便再难视若无睹。
她今日的计划,是继续整理“景和十四年至十六年”的文书,范围略作扩展,不局限于河工。动作依旧不紧不慢,从架上一摞摞取下积着薄灰的文卷,仔细翻阅,分类,记录,归置。晨光在高窗投下的光斑,在长案上缓缓移动。
她有意无意地,总会留意到带有那个特殊“璟”字花押的痕迹。它并不常见,但不止出现在那张河工便笺上。在一份关于边镇军马补充的奏报副本边缘,在几页礼部呈送的藩王朝贡仪注草案的夹缝里,甚至在一本看似寻常的《通鉴纲目》某一页的天头处,都有这个花押,或伴着一两句简略批注,或只是孤零零一个印记。
批注的内容都很短,有时是疑问:“此数确否?”有时是判断:“迁”、“缓议”,有时只是一个字:“可”。字迹与那河工便笺上的潦草数字同出一源,应是同一人手笔。
沈千凰的心渐渐沉静,如同潜入深潭。她不再仅仅“看见”,开始尝试“理解”。她将看到花押和批注的文书内容,在脑中快速串联、比对。军马补充的数额与后续拨付的记录;藩王朝贡仪注的草案与最终定稿的差异;《通鉴纲目》那页恰好记载着前代某次涉及储副的政争……
这些零散的墨点,看似毫无关联,但隐约指向某种脉络——太子李璟,或者是他身边某个极亲近、能用此私密花押的人,曾在这些涉及钱粮、礼仪、乃至史鉴的文书上留下思考的痕迹。这些痕迹本身或许无妨,但若与那张提及“疏通”、“打点”的河工便笺放在一起,便勾勒出另一种可能:这位储君或其心腹,不仅在观政、批阅,更在……操作?
而且,操作得很小心,很隐晦,大部分痕迹都混在浩如烟海的寻常文书里,若非有心且耐心地梳理比对,极难察觉。
午膳的时辰到了。沈千凰将手中一册关于太仓银库旧例的文卷合上,放回原处,面色如常地起身。锁门,去侧间用饭。饭菜依旧简单,她吃得专注而平静,仿佛脑中转动的不是那些惊心的线索,只是今日天气如何。
午后,她调整了整理的区域,转向“史部—传记—本朝”的部分。这里存放的多是近年来一些官员的履历、考功记录,以及部分已故重臣的行状、墓志铭拓本。灰尘更重,显然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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