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忠贤的手,看起来好像很随意地从茶杯上移开,慢慢地放在了那个小手炉上面。
他的指尖,在小手炉那光滑的紫铜外壳上,非常有节奏地轻轻敲了三下。
那个小太监的身体几乎看不见地抖了一下,然后他弯下腰,用一种比蚊子叫还要小的声音,从嗓子眼里挤出了几个字:“皇爷要您现在马上过去。”
话一说完,他就像来的时候一样,悄无声息地倒退着滑了出去,好像从来没在这个房间里出现过。
魏忠贤慢慢地,睁开了他那双总是半眯着的眼睛。
那双看起来有点昏花的老眼睛里,一道吓人的精光飞快地闪过,但马上又被深深的老年人的暮气给盖住了。
他不慌不忙地站起来,脱下了身上那件华贵的绸缎普通衣服,换上了一件一点也不起眼、甚至有点半新不旧的青灰色长袍,头上也换了一顶宫里普通太监戴的“六合一统帽”。
这身打扮让他看起来,和宫里任何一个普通的老太监没什么两样。
魏忠贤没有叫任何随从,自己一个人提着一盏小小的羊角灯笼,走出了温暖得像春天一样的住处,主动走进了那片能把人骨头都冻僵的黑暗里。
从西苑到乾清宫的这条路,魏忠贤就算闭着眼睛也能一点不差地走完。
这条代表着权力和huang帝宠信皇宫道路,他以前走过不知道多少次,每一次都是前面有人开路、后面有人跟着,排场非常大,成排的灯笼和火把把黑夜照得像白天一样亮。
可是今天晚上,这条熟悉的路却显得特别长,也特别……阴森可怕。
他独自一人提着那盏小小的羊角灯笼,灯笼里那一点点微弱的烛火,在刺骨的寒风中被吹得左右摇晃,好像随时都会灭掉。
那点昏暗的光圈,也只能勉强照亮他脚下很小的一块地方,光亮照不到的地方,是看不到边、好像能吞掉一切东西的浓重黑暗。
高大的宫墙和宫殿,在黑暗里投下又大又扭曲的影子,张牙舞爪地扑在地面上,像一头头从睡梦中醒过来、正要吃人的怪兽。
风声在他耳边尖利地吹过,那声音里面还夹杂着很多细微的杂音,听起来好像有很多含冤死去的鬼魂,正贴着他的耳朵,用他听不懂的话在低声哭泣。
魏忠贤不自觉地抓紧了身上那件并不厚的长袍。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是真的上了年纪了。
回想年轻的时候,他能在冰天雪地里,为了欠别人的几文钱赌债,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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