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控感。
(二)
那晚之后,沈凛开始有意无意地,更多地“观察”秦笙。
这种观察是隐蔽的,甚至带点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审视意味。他不再是全然漠视她的存在,而是像检查一台出现异常征兆却暂时不影响主要功能的辅助设备,保持着技术性的警觉。
他发现,秦笙确实变了。
她不再总是低眉顺眼、眼神空洞。虽然在他面前,她依旧保持着那种近乎刻板的安静和顺从,但当她独处,或者沉浸在那堆针线布料中时,她的眼神会变得异常明亮、锐利,甚至带着一种灼人的冷静。那不是一个普通女工该有的眼神,更像……像他在一些老技工解决棘手问题时,眼中闪烁的那种专注而笃定的光芒。
她做家务也似乎有了章法。不再是胡乱应付,而是井井有条,效率很高。屋里总是收拾得干干净净,连他那些散乱的图纸,她也会在他不在时,小心地整理好边缘,摞放整齐,虽然绝不会去翻动内容。炉灶总是保持着可用的状态,即使他深夜归来,也能很快热点东西吃。
她甚至开始注意自己的饮食。虽然依旧清苦,但他偶尔会发现,她的碗里会多出半个煮鸡蛋(来源可疑),或者玉米糊糊里会掺一点碾碎的红枣(同样可疑)。她的脸色虽然依旧有些苍白,但之前那种营养不良的灰败感似乎减轻了些。
最让沈凛感到困惑的,是她的沉默。
那不是怯懦的沉默,而是一种带着距离感的、富有内容的沉默。她很少主动开口,但当他偶尔(极其偶尔)问及厂里或生活上的事时,她的回答总是简短、清晰、切中要点,绝不拖泥带水,也绝不多说一句废话。仿佛她的每一句话,都经过精准的衡量。
这种变化,沈凛无法用他熟悉的逻辑来解释。
若说她变“好”了,似乎是的。更勤快,更利落,甚至看起来更健康了些。但那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疏离和冷静,还有那些说不清来源的“额外”物资,又让他隐隐觉得不安。他试图用“资产阶级思想残余”、“小资产阶级情调”、“可能受到不良风气影响”来解释,但总觉得不够贴切。
有一次,他深夜回来,秦笙已经睡了。帘子这边传来均匀轻浅的呼吸声。他路过她的炕边,无意中瞥见枕边放着一本翻开的旧杂志,是过期的《人民画报》。他鬼使神差地拿起来看了一眼,发现她并非在看那些热火朝天的生产图片,而是停留在其中一页——那上面是几张外交场合的合影,里面人物的衣着相对考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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