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不是一下子亮起来的,而是像被清水一点点晕开的淡墨,由最深的藏蓝,渐次过渡为鱼肚白,再渗出一抹极淡的、几乎难以察觉的绯金,最后,才终于肯将那澄澈的、属于五月的晨光,慷慨地洒向人间。
这光线,穿过203室窗户上那层因年久而变得不甚透明、边角还糊着发黄旧报纸的玻璃,艰难地挤进房间,落在水泥地上,投下窗棂模糊的格子影。光线里浮动着细小的尘埃,缓缓旋转,像一场无声的、微观的舞蹈。
许绾绾是在一片温煦的暖意中,缓缓恢复意识的。
最先感受到的是沉重——身上盖着的被子异常厚重,压得她有些动弹不得,却又奇异地带来一种被紧紧包裹、密不透风的安全感。然后是干燥——喉咙虽然还有些干涩发紧,但昨夜那种灼烧般的刺痛和粘腻的冷汗已经消失了。额头是清爽的,体温似乎恢复了正常,只有四肢残留着一点大病初愈后的绵软无力。
她慢慢睁开眼睛,视线先是模糊,然后逐渐清晰。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自己熟悉的天花板,角落里有一小片雨渍留下的黄褐色水印。她微微偏头,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盖着的,不是一条被子,而是两条。
一条是她自己的,浅粉底子印着白色小碎花的棉被,被面洗得有些发白,但干净柔软。而在这条被子上面,还严严实实地压着另一条——一条军绿色的、厚重的棉被。被面是结实的斜纹布,洗得泛白,边缘已经磨得起毛,有些地方还打着颜色相近的、针脚粗大却整齐的补丁。被子里絮的棉花大概也有些年头了,不如新棉蓬松,但更显压实,也正因如此,保暖性极好,像一层坚韧的铠甲,将她昨夜那几乎要冻僵的躯体牢牢护住。
这军绿色的被子,带着一种陌生的、属于男性的、干净而冷冽的气息,混合着淡淡的皂角和阳光晒过的味道(也许只是她的错觉),与她被子上熟悉的、柔软的皂粉香截然不同。两种气息交织在一起,却并不冲突,反而奇异地融合成一种令人安心的、被守护着的温暖。
她的心轻轻一颤,昨夜破碎的记忆片段——刺骨的寒冷、眩晕、破碎的搪瓷缸、额头上冰凉的擦拭、辛辣滚烫的液体、背上笨拙却稳定的拍抚——如同潮水般涌回脑海。是他。
她撑着还有些发软的手臂,微微支起上半身,目光急切地在狭小的房间里搜寻。
然后,她看到了他。
陆霆峰就坐在她床边那把唯一的、漆面斑驳的木头椅子上。椅子对于他那样高大健硕的身躯来说,显得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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