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开指缝,偷看我们的队伍。
第一家亮灯的是豆腐坊寡妇。
她推开窗,雾气裹着她散了一半的发髻,"要送货?"
我笑,"送声音。"
她没听懂,却把孩子往怀里拢了拢,"路上滑,慢些。"
第二家亮灯的是老铁匠。
他赤膊站在门口,炉火从他身后扑出来,把他影子投在雾里,像一截被烧红的铁柱,"铁开了花,记得回来让我瞅瞅!"
我扬手,指尖被炉光映得透亮,"回见!"
一家,又一家……
灯火在雾里次第浮起,像有人在暗里依次点火,把一条沉睡的长街,一寸寸点燃。
长街尽头,旧码头伸进江面,木桩被水雾浸得发黑,却结了一层白霜,像老人胡须里藏着的盐。
我把板车停在码头中央,江风迎面扑来,带着水的腥甜,也带着冰的锋利。
雾在这里更浓,像一堵灰白的墙,把对岸的灯火、山影、甚至天空,都隔在不可知处。
顾骁弯腰,掀起木匣盖,"霜花"在湿雾里泛着冷光,像一群刚被唤醒的星。
他抬眼看我,"让它们先听一听自己的回声。"
我点头,从怀里掏出一只旧收音机,旋钮"咔哒"一声——
"东方红,太阳升——"
清亮的嗓音从喇叭里冲出,撞在雾里,又弹回来,像两条金色的龙在江面缠斗。
江水被声波震得簌簌抖动,细浪拍在木桩,"哗啦——"
像给雾撕开一条缝,让光漏进来。
我屏住呼吸,听见自己的心脏跟着那声音一起拔高——
霜花,第一次在这条长街尽头,唱出了自己的歌。
返程时,雾开始散了。
月亮从云缝探出头,像谁咬了一口的银饼,冷冷挂在天边。
板车空了,轮子轻快地"吱呀",像另一种节拍,在青石板上敲出欢快的鼓点。
我走在最前,肩头被江风吹得发麻,却舍不得拉上领子——
要让风把刚才那声"东方红"吹回长街,吹进每一扇刚刚亮起的窗。
经过老铁匠铺,他竟还站在门口,手里拎着一只小铁锤,见我们回来,"当——"
一声敲在铁砧上,脆响被夜风送得很远,像给这条长街,盖上一枚滚烫的印章。
我扬手,指尖在月光下划出一道白线,"铁开了花,您瞅见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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