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令已交初冬。
凛冽的北风如同无形的剃刀,刮过颍川略显萧瑟的原野,卷起地上枯黄的落叶和尘土,在空中打着凄凉的旋儿。铅灰色的云层低垂厚重,仿佛一块巨大的、吸饱了水的脏污棉絮,沉甸甸地压在天际,也压在每一个眺望北方之人的心头。就在这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的午后,细碎而冰冷的雪粒,终于姗姗来迟,它们不像柔软的雪花那般浪漫,而是坚硬、密集,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寒意,“簌簌”地、几乎是带着恶意地砸落下来,击打在干枯的树枝上、庄园的瓦片上、以及行人匆忙缩起的脖颈间,发出沙沙的脆响。不过小半个时辰,视野所及之处,便已然覆盖上了一层薄薄的、凄冷的、仿佛丧服颜色的白。
这初雪,并未能给荀家庄园带来丝毫冬日的静谧与祥和,反而像是一种不祥的预兆,加剧了那种自洛阳方向隐隐传来的、弥漫在空气里的、令人窒息的无形压力。庄园内,虽然因为“颍川安**盟”初成,各方承诺的丁壮、粮秣正陆续抵达,靖安营的扩编和“颍川义从”的初步筛选工作正在周仓粗豪的嗓门指挥下热火朝天地进行着,校场上呼喝声、脚步声、兵器碰撞声不绝于耳,显露出几分乱世中难得的生机。但一种更深沉、更粘稠的压抑感,却如同这无处不在的阴冷湿气,悄然渗透进每一道墙缝,萦绕在每一个知情或隐隐有所预感的人心头,挥之不去。仆役们往来穿梭的脚步似乎比平日更急促,交谈的声音也压得更低,眼神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惶恐,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书房内,银骨炭在精致的黄铜火盆中烧得正旺,跳跃的火光驱散了从门窗缝隙钻入的寒意,将室内烘烤得温暖如春,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宁神的檀香。刘湛正与郭嘉对坐于案前,后者依旧是那副慵懒姿态,斜靠着软枕,小口啜饮着温好的黄酒,目光却偶尔扫过桌上摊开的颍川周边舆图,手指无意识地在几个关键隘口划过。刘湛则眉头微蹙,正仔细审阅着靖安营近日的补给清单和“义从”新兵的编伍名册,试图将脑海中超越时代的后勤管理理念与这个时代粗糙的实际情况相结合。
就在这时——
“砰!”
书房那扇厚重的梨花木门被猛地从外撞开,一股裹挟着雪粒的、刺骨的寒气如同决堤的洪水般瞬间涌入,吹得案上的纸张哗啦作响,连炭火的火焰都为之猛地一暗!
荀衍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平日总是一丝不苟束着的发冠此刻有些歪斜,几缕发丝被雪水和汗水黏在额角,脸色是一种失去血色的惨白,如同被雨水打湿的宣纸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