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车前,一位细心的工作人员特意低声叮嘱许成军:“小许同志,巴老今年七十六了,别看他精神矍铄,但毕竟年事已高,血压有些高,睡眠也不太好,夜里容易惊醒。路上劳烦您多照看着点。”
进了包厢,巴老听见了只言片语,笑着摆手,带着浓重四川口音的普通话温和响起:“莫听他们大惊小怪,我这把老骨头还能撑一撑,快别忙活了,我们自己来。”
许成军坚持帮巴老将简单的行李安置妥当,此时已是晚上八点。
窗外夜色渐浓,车轮与铁轨有节奏的撞击声催人入眠。
许成军虽心潮澎湃,有无数问题想向身旁的文坛巨匠请教,但更怕打扰老人休息,便安静地坐在自己铺位上,没有多言。
却不想,巴老对他倒是饶有兴趣,放好他那副深色边框眼镜,主动开口问道:“刚才你说看过我的书?都看过哪些?”
许成军收敛心神:“巴老,您的《家》、《春》、《秋》激流三部曲是必读的,还有《憩园》、《寒夜》,散文集《随想录》也在拜读。印象最深的是《家》里觉慧的那句‘我是青年,我不是畸人,我不是愚人,我要给自己把幸福争过来’,在我们知青点传抄很广。”
巴琻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后世已经很少谈起他。
不喜欢他的人说他最大的问题是情感发泄过度,和海明威的“冰山原理”正好相反,所以看似感情真挚热烈,但是不耐看,内涵和境界反而虚浅了。
更有甚者,
会说他是一个自以为身分显贵,而且极力维护权贵的人。
一个极端鄙视底层百姓,而且极力羞辱消谴底层人民的人。
一个一听工农兵登上舞台就脑袋爆炸,歇斯底里大发作的人。
但是在许成军看来巴琻就像一个技术精湛的外科大夫,用精准的手术刀技巧切开患者的病灶,露出里面的肿瘤。
然后,他就静静的看着这些肿瘤,你看着他,他看着你。
你有话想说,想说为什么他不切掉这些肿瘤,然而下一刻你就清晰的意识到,他做不到。
你突然很讨厌他,讨厌他为什么把肿瘤切出来,让自己看到这些肿瘤,但你又意识到,这是你让他做的。
于是面对这样一个大夫,你能做的只有沉默,因为他太精准,太深刻,又太无力了。
了解他的,不愿谈他,不了解他的,连他是谁都不知道,所以讨论他的自然就越来越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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